元故事 001期 | NFT来了

晶报 05月17日 09:35:17 2814

1903年，法国吉维尼小镇上，画家莫奈开始创作一系列画作，来描绘他的水上花园。

树叶与云在水面的倒影、睡莲池、日本桥……一一出现在莫奈的油画里，于是便有了我们熟悉的《睡莲》系列画作。

“这座我种下的花园，他们的生命足够穿越宇宙，伴你永生永世。”作为花园的主人，莫奈似乎早已预料到如今正在发生的一切。因为一百余年后的今天，莫奈的水上花园的确穿越了宇宙。这次是元宇宙。

根据页面提示，我用手指轻触屏幕，莫奈的水上花园铺满屏幕，在潺潺流水声中，我跟随一只小船一路溯流而上，恍若闯进莫奈的睡莲池塘，又像是进入了油画世界，从观者变成了画中人。不过，水面荡起了涟漪，睡莲在池中摇晃，往日熟悉的画“活”了。如此在莫奈的数字花园中游览一番，解锁6个线索后，我便有机会收藏莫奈的数字睡莲藏品。

这是腾讯幻核在2022年4月25日推出的“克劳德·莫奈—逐光而行数字印象”活动。看似新鲜的玩法与模式，但对于深圳潮玩博主“磊奶NFT”而言，这样的数字藏品活动已不足为奇。作为资深数字藏品玩家，“磊奶NFT”去年六月就已接触数字藏品。这一年恰好被称为元宇宙(Metaverse)元年。然而直到今年3月初，元宇宙依然被不少人认为离普通人的生活尚有一段距离，更何谈NFT。

“看不懂。”“这是啥？”3月初，得知我正在做NFT相关的选题写作时，我身边一些朋友和同事纷纷表示对这一新生事物疑惑不解。不到1个月后，搭载加密技术的数字藏品就迅速渗透进各行各业，一时间人人都谈起了数字藏品。我们最熟悉的报纸、邮票、图书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数字藏品。我第一次联系“磊奶NFT”采访时，他正在小红书进行着一场直播，和粉丝分享当下数字藏品市场的动态。新生态的降临，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艺术圈刮起阵阵旋风，NFT正在被收藏者追捧，被市场与资本青睐。大量数字藏品平台迅速崛起，和深圳潮玩博主“磊奶NFT”一样的数字藏品玩家，也在时刻调好闹钟，紧盯新款NFT的发售，俨然是元宇宙的“头号玩家”。

新的狂热

“磊奶NFT”经常在

事实上，NFT全称Non-Fungible Token，中文名为非同质化代币，又叫不可互换型代币，即单个发行的NFT是不可以相互交换的，具有唯一性。在去中心化的区块链中，加密货币NFT具有可溯源可确权的特征，在区块链上流转的NFT拥有独一无二的所有权证书，能够验证其稀缺性和唯一性，且其所有权会在流转中被完整记录下来而不会被篡改。目前，大部分NFT基于区块链以太坊（Ethereum，拥有智能合约功能的公共区块链平台）发行流转。

在“磊奶NFT”开始玩数字藏品之前，画作、音乐、时装设计、电影甚至一条社交动态，就已开始借力NFT加密技术。2021年3月，美国“80后”数字艺术家Beeple的作品《每一天：前5000天》，最终以6930万美元成交（约合人民币4.5亿元），成为在世艺术家作品拍卖第三高的艺术家。这幅作品是Beeple把自己从2007年5月1日起每天在网上发布的绘画照片，在凑满5000张后用加密技术组合到一起生成的NFT。这是全球第一件在传统拍卖行参与竞拍并出售的纯数字作品，自该作品拍出高价以后，NFT加密艺术浪潮在全球滚滚而来。

幻想熊↓

▲周杰伦名下潮牌数字藏品幻想熊（PhantaBear）,1万个限量款，总价超过6200万元人民币。

新概念的出现总让立于潮流之巅的Z世代趋之若鹜，明星与流量的加持则为数字藏品真正下沉到终端消费者点了一把火。前有NBA巨星库里豪掷18万美元入手“无聊猿（Bored Ape）”NFT虚拟头像，后有周杰伦名下潮牌发售的NFT项目幻想熊（PhantaBear），约40分钟全部售出1万个限量款，总价超过6200万元人民币。随着俄乌冲突加剧，甚至不断有艺术团体与个人通过出售NFT作品筹集资金为人道主义援助募捐。2022深圳时装周迈进“时尚元宇宙”，很多奢侈品牌也不断推出时装NFT。说起NFT圈子里的大事件，“磊奶NFT”如数家珍。

无聊猿↓

NBA巨星库里18万美元入手“无聊猿（Bored Ape）”NFT虚拟头像。

“国外很火的项目非常难抢，他们前期都做了很多预热。国内很多数字藏品卖得比较便宜，大家会一窝蜂地抢，反正大家都会说以后能赚钱更好，不赚钱我也就花了这么点钱。”目前，在经过不断流通后，“磊奶NFT”在国内各大平台收藏了100多个数字藏品。他给我展示了其中两款在二级市场涨价最大的数字藏品，也是他认为自己抢得最艰难的两款，均在国内NFT数字藏品交易平台Bigverse大元宇宙中购买。其中一款是港火PANDA-万圣，这是长着南瓜灯脑袋的一只熊猫；另一款是名为KABU DOGS系列的狗狗像素头像，这两款目前是Bigverse平台的两大IP，都为自由艺术家创作。“磊奶NFT”持有这两款NFT的其中一个版本，藏品页面直接公布了每款NFT独一无二的ID与历史交易情况。

KABU DOGS↓

▲KABU DOGS系列的狗狗像素头像编码为0744号，该款藏品在2021年圣诞节发售。

其中，港火PANDA-万圣于2021年10月17日以299元的价格发售，共进行了4次交易，在经过599元、1999元的易主后，“磊奶NFT”在同年12月13日以4666元的价格购入。购买之后他并没有着急流通，目前他挂出了26888元的价格。为保证藏品稀缺性，艺术家通常会就一个系列创作不同版本，同个版本又会因彼此差异拥有不同编号，“磊奶NFT”持有的KABU DOGS系列的狗狗像素头像编码为0744号，该款藏品在2021年圣诞节发售，他是在发售当天以3000元价格收藏，而上一位藏家以1188元购入，目前他为这款藏品挂出8888元的价格。他说他并不着急出手。

港火PANDA-万圣↓

▲“磊奶NFT”在2021年12月13日以4666元的价格购入，目前他挂出了26888元的价格。

在区块链从业7年多的小羽（化名）也深谙区块链技术的发展脉络。“NFT最有价值的创新之处在于它依托区块链公开透明、不可篡改的属性，提供了一种标记原生数字资产所有权的方法。NFT做到了以去中心化、向全网公布的形式，证明单个NFT仅存在唯一的标识。”当我问及NFT为何破圈时，他说是因为NFT的唯一属性比较容易出圈，它和艺术收藏品注重稀缺性价值与不可替代性相吻合，从版权方面讲，NFT的确权功能在艺术领域的大规模应用非常有意义，双方之间具有天然的联系。“几年前就有NFT这个概念，之所以到现在才出圈，这与区块链的基础设施往前进步了一些不无关系”。

野蛮生长

“如何在Opensea上发行NFT”“我是如何做到一小时创作一万个NFT的？”在身怀绝技者汇聚的B站，不少UP主现身说法，手把手教网友如何上链铸造(Mint)并发布NFT作品。我从事美术设计的同事也已注册铸造了自己的NFT。在市场的推动下，一批批数字藏品平台疯狂生长。海外数字藏品市场目前以主流的Opensea、Nifty Gateway、Rarible等为主，国内起步较晚，除了已提到的Bigverse，目前以几大互联网平台为首，支付宝推出的鲸探、腾讯的幻核、京东的灵稀、百度超级链数字藏品平台、网易星球·数字藏品、唯一艺术，这些平台主要以人文类数字藏品为主。

“目前来说，国内平台中只有Bigverse有点像Opensea。”“磊奶NFT”和他的藏友更看重有附加权益、成熟的平台。根据对NFT平台的观察，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研究员盘和林总结，国内NFT主要是一种数字资产结合的元素，为数字资产赋予权属，平台通过有限数量来吸引消费者。国外的NFT多结合游戏、社交等，通过用户自我参与创作结合NFT权属实现作品变现。相对而言，不管是在叫法上逐渐去掉NFT，还是通过限制二次交易或场外交易来防止炒作与投机，国内大部分数字藏品平台目前更侧重于文创艺术类内容的发售。

去年6月，鲸探发行了《敦煌》系列数字藏品，“磊奶NFT”没能抢到。今年3月，他注意到，《敦煌》的场外收购价格已达8000元。同样，根据腾讯幻核和唯一艺术数字艺术电商平台的介绍，两大平台发售的每期数字藏品均保持一秒售罄状态。经济效益背后，数字藏品的出现让艺术品不再受困于实际的仓储物流、场地、安保、疾控等多种因素，可以以更丰富、更鲜活的形式抵达收藏者。“以后看展不一定要跑到线下去，我们直接在家里就可以看到喜欢的一些展览。”“磊奶NFT”说道。

“《敦煌》有人收吗”“10点代抢”“抽稀有创世纪念章，冲啊”和“磊奶NFT”一样，藏家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社区来交流分享。几百人的数字藏品交流群里，和络绎不绝加入的新人一起到来的，还有正在不断涌入藏家手机的新的数字藏品平台。尽管市面上有不少免费发售的数字藏品，但都因其限量发售与稀缺性，往往很快会被抢空，在允许二次流通的平台，许多数字藏品会在价格暴涨中不断易主。数字藏品拓宽艺术创作与传播通道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市场投机与炒作。

“你把NFT当什么？”3月22日，“磊奶NFT” 在小红书上发布了这样一条帖子，他向自己的粉丝解释，他把NFT当成一种资产配比，会去验证其长期价值，并非像当下大部分投机的人一样。有人在评论区透露自己已经“卖飞”。那么，到底是数字藏品的艺术价值还是稀缺性拉动了市场？“短期来看，NFT加持的数字资产过度强调稀缺性，投机氛围比较浓厚，金融属性超越了内容本身的艺术属性，炒作成分更高。”盘和林从其金融属性给出指导意见，对于数字藏品，要规范其交易行为，打通流通渠道，同时引导投资者了解NFT数字艺术品潜在风险。他说，堵不如疏，还是要以疏导为主要监管方向。

元宇宙通行证

“虽然现在大家都觉得NFT是数字藏品，但其实它更多地会运用在以后的元宇宙去。在元宇宙这个虚拟世界，人们会通过你的头像或者名字来识别你的身份和唯一性。”“磊奶NFT”解释，比起现实世界，NFT的不可替代性在元宇宙中大有可为，在一切都基于数字化资产的元宇宙，人们的一切虚拟社交与生活都会建立在独一无二的身份上。这让我想起我们早年玩的QQ秀，精心挑选的装扮是我们在虚拟世界的形象，不同的是，QQ秀可以无限复制替代，但NFT头像等数字资产是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在元宇宙中，NFT数字资产就是你的身份标识。

提供可辨认的身份ID之外，NFT还被看作是元宇宙的通行证，与之相伴的是购买NFT所拥有的权益。“磊奶NFT”讲了这么一件在元宇宙中即将发生的事件——购买周杰伦联名发售的数字藏品后，杰伦社区会赠予相关权益，比如他在元宇宙中开演唱会，只有购买了这款数字藏品的人才具有入场券，即你在元宇宙的虚拟角色可以进去。“国外很多NFT项目方发售的产品不仅仅是一件藏品，他们都会为每一款藏品做规划，最终支持这个东西应用在元宇宙。不管国内国外，只要搭建了元宇宙生态，能让藏家手里的数字藏品在元宇宙展示，未来就有很大的空间。”显然，“磊奶NFT”已经为他的元宇宙空间配置好了一部分资产。

“元宇宙的本质是一种存在感——就像你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或者在另一个地方。社交技术的终极梦想正是让人感觉到真的与对方同处一室。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如此专注于此。”扎克伯格在宣布Facebook改名为“Meta”后，宣称公司业务将以元宇宙优先。

搭建元宇宙生态，创造下一个沉浸式社交场景，也许正是数字藏品平台的最终目标。“磊奶NFT”看好的国内平台Bigverse就自称，平台是一个以技术为核心，以艺术为主题，以共创、共享、共治为发展理念的元宇宙空间。旨在为M世代（Metaverse世代）居民提供一个“开放、有趣、有思想、有灵魂”的创作分享空间。未来，用户可以在Bigverse拥有NFT房产、宠物、游戏道具、土地等数字资产，也可以互相分享展示并实现快速流转。

当元宇宙生态完善，那时或许会像电影《头号玩家》里所说的一样，“玩转未来，无所不能”。但这仍需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一个冷思考

搭载NFT快车，数字藏品一路延展到各个领域，一时之间，万物皆可NFT。擅长整合营销的品牌宣发早已玩转数字藏品，为品牌造势。实体画廊也在积极拥抱这一新兴艺术形态。去年9月，亚洲首家NFT实体画廊Start Art Gallery落地中国香港。深圳艺森空间（ISM ART SPACE）创始人Kelly He也向我透露，NFT是必然的趋势，画廊目前正在计划与NFT艺术家展开合作，也希望通过NFT与其他领域的融合来增强艺术作品的推广。

但在火热的数字藏品市场背后，一些担忧从未离席。就在“磊奶NFT”告诉我NFT不会被篡改，但是会存在漏洞被黑客攻击后不久，周杰伦收藏的NFT就被盗窃了。而限量发行的数字藏品因其稀缺性往往在二级市场会暴涨为高价产品，市场冷却后，这场价格泡沫会否消失仍未可知。国内数字藏品的运营机制也存在诸多问题，无法真正避免数字藏品陷入炒作。区块链作为NFT的底层技术，是元宇宙中的云服务，虚拟物品、身份认证等都需要区块链的支持，NFT不可篡改、唯一性的首要基础是必须在公链上运行，而国内许多平台目前只强调在自家平台内的唯一性，这就增加了数字藏品对平台的依赖性，与去中心化的区块链本质相悖。

NFT基于区块链技术下的智能合约，当前国内尚未形成完善的区块链平台。而区块链存在去中心化的特点，这意味着监管难度非常大，国内需要在制度和体系上建立一套完善机制，才有可能接纳NFT。就像“磊奶NFT”和很多资深藏家将自己的收藏大多建立在海外平台一样，盘和林认为，元宇宙是机遇，能够带动游戏、社交、消费电子等多个层面的需求，能够形成一个新的综合性产业的同时，元宇宙在国内尚未有发展的条件，诸如经济系统、UGC、区块链下的虚拟货币等等，都需要建立合适的制度规则体系，以推动其发展。

唯有如此，才能像王家卫在拍卖首个电影NFT作品《花样年华——一刹那》时所分享的一样，“在区块链的世界里，岁月不老。愿未来更多人去体会，去追寻，那灵光乍现的一刹那。”

而那灵光乍现的一刹那，正让数字藏品拉近普通人与稀有艺术品之间的距离。4月13日，周杰伦晒出一家人打卡莫奈花园的春游照，不少人直呼“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在数字藏品的世界里，我们可以畅游莫奈的水上花园，拥有了与周杰伦同款的莫奈花园的春游体验。